品行不端

  “反正她妈不好对付。”
  陈星艺被温穗一顿饭收买，吐露对方家庭的情报，姜秋还真是莽撞，什么都没和女朋友交待，就要吃饭，还好人家够聪明，知道朝自己套取信息。
  “姜秋根本不知道她妈有多恐怖——这会估计你家底都要被查干净了。”
  姜母是姜家的三女儿，出名的精明能干，再加上在家族里年纪也算同辈较小，又老来得女，还得个相当优秀的女儿，所以备受宠爱，和DP.J各个分部的掌管人关系密切。
  “你做好心理准备就行……但是阿姨人也没多坏吧，就是有点额……有点刻薄，也不是说刻薄，就是她会一本正经地羞辱你，而且你还不能反驳，因为你就是她说的那样。”
  陈星艺沉痛地对“羞辱”这两个字咬牙切齿。
  她担心倒是担心温穗，伴随两人关系地走进，偶尔谈心之余，对方会向她袒露过去的些细节，虽然说得轻描淡写、几句话带过，可细思却极其可怖，美貌给她带来太多无妄之灾——陈星艺只能寡淡地安慰，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，人总是要向前看的。
  她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好笑。
  温穗算是踩两个雷区了。一是出生。她如果真是正儿八经的WB嫡长女还勉强能和DP.J打个有来有回，结果并不是，而且被财产纠纷的腌臜事缠上，虽然不能说和她有关，但也八九不离十。
  这种杀人放火的事情，大家没少干，但被放到台面上，又是另码事，况且还是直接杀了WB国内部门的总掌权人，和古代弑君没什么分别了，虎毒尚且还不食子呢。
  这又扯到第二个雷区了就是道德问题。看姜秋的为人处世，也能窥得姜家还是有点教育和大家风范的，温穗的道德简直不是瑕疵了，而是直接裂开，她要是和别人性交易的行为被通天的姜家查出来，她一根头发丝都别想迈进去。
  陈星艺一个头两个大，只能叫对方尽量瞒住，把黑历史抹干净点，好在这些都是对方的私生活，在校园和工作上倒没什么值得诟病的行为举止。
  “祝你好运吧。”
  不过，很显然陈星艺还是高估温穗的廉耻心，那种东西早在几年前就被对方呕出来，埋在土里了，她也没想到对付姜家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脸。
  还真是一脉相承。
  温穗坐在席间，场上的气氛不是很热络，连姜秋都少有的如芒在背，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金属声，不知道值得庆幸还是痛苦，恋人没有家人这件事让姜家瞠目结舌，连戾气都少去半分，姜母虽然看不上对方，但都这个背景，也自然不会过于刁难，只是该点醒的、该表明的态度还是要说清楚。
  要是因为怜悯心就收留这个、收留那个，也别过日子了。
  时间分秒地流逝，就在菜大概被吃个三分的时候，宴席的帷幕才拉开。姜母直白地说，
  “我觉得你们两个不合适。”
  姜扶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无奈地舒口气，姐姐肯这么简捷了当地拒绝，没先阴阳怪气番人家女孩子她就谢天谢地了。
  姜秋脑子里的稿子还是被对母亲敬畏的天性打散，一时半会儿竟然接不上话，反倒是温穗先出声，
  “您对我哪里不满意呢？我的家庭还是您觉得我的人品有问题？”
  胆子这么大？姜扶用胳膊肘戳住同样目瞪口呆的周自珩，对方没像她想象中的沉默，谈判似的把问题丢回给姜母。
  “我都能改。除了我不能让死人死而复生之外，您说的所有问题，我都可以为了姜秋改。虽然这样说很俗气，但我真的非常非常爱她，她对我的意义远远超出您所想的范畴，如果您现在接受不了我，那我愿意等，十年二十年……都没问题。”
  等到你死为止。
  当然最后句话，温穗没蠢到把它说出口的地步。
  就算你女儿娶别人，她的婚姻也别想一帆风顺。
  姜母笑出来，笑里有警告的意味，对方并不是愚笨，而是根本懒得藏，她压根没把姜家的阻碍放在眼睛里，你拦着呗，反正我只要你女儿，除非弄死我，不然我不会放过姜秋的，十年、二十年……总有你死的那天。
  狠毒、阴郁、聪明，如果不是对方非要死磕姜秋，自己将会很欣赏这样的不识天高地厚。
  她不能对温穗下手，无论如何，对方后面还仰仗WB，两家撕破脸，最后也只会渔翁得利，况且没人愿意对付个疯子。
  姜秋还纳闷这晚餐的后半段怎么就有惊无险地渡过了。
  但姜母并未松口，只是说订婚的事，必须要往后推。
  “妹妹先上去，我和你姐姐单独说下话。”
  在某个平常的家庭晚餐后，姜母把姜意安打发走，留下姜秋。
  “我和你谈谈关于温穗的问题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搞半天原来在这里等她。
  “你告诉妈妈，你为什么喜欢她？”
  姜秋愣怔，但旋即认真严肃地回答，
  “因为我觉得她是个很坚强的人，或许最开始，我是因为喜欢她的样貌，但是到现在，我只会觉得那是她最不值一提的优点。”
  毫不犹豫和吝啬的夸赞。
  “那是她演给你看的，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，但是人的眼睛不会欺骗，不会做戏，她不是个好人——这么说，可能笼统了，她和你三观并不匹配，她和你说过，关于她的过去吗？她的恨她的怒从哪里来你知道吗？”
  “也许说过……”
  “她没本人和你说对不对？你知道为什么吗？因为她怕你逃走，没有人会觉得经历那种事情的人会好好地活成个正常人，小秋，过去的事情不会过去知道吗？是因为过去的事才塑造今天的人，如果过去的事过去，那么今天的人就不会存在。她品行不端，过去、现在、未来，我不指望她改，她改不了，就这一个理由，我就这一个理由，就足以拒绝她。”
  姜秋无力地泄气，她甚至找不到话来反驳，她母亲怎么单单能从个照面，就扼住温穗最致命的缺点呢？她固然知道对方以前没好到哪里去，甚至这番话，也让她开始反思质疑起爱的初衷。
  “我知道了。您说的没错。她确实过去做过不好的事情，做过就是做过，我不会否认她的恶劣，您说的没错。我应该要好好想想。”
  姜母看向落荒而逃的女儿，心里却没舒坦多少，她疲惫地靠回椅子，祈祷她真的能好好又正确冷静地想想。
  明明是贬低温穗的话，但就好像抽在姜秋的脸上，那她算什么呢？和温穗不清不楚的性关系是她默许的，她默许对方的滥交、对方的轻挑、对方的企图，温穗就算杀人她也心甘情愿帮忙埋尸，这份爱来得莫名其妙和气势汹汹。
  她说不清楚，她能原谅对方乖张的一切，她觉得自己指责温穗，是有失公平的，对方成长的环境就是那样，受到不正确的性引导和畸形的爱，她不能因为她不具备某种特质就去指责她，这是不公平的……如果一定要让她挑出使得自己不满意的地方，就是伪装。
  对方的确没对她谈及过去，那可能存在概率，她现在的模样就是演出来的——但那怎么样？她愿意为了她演戏，不正说明爱她吗？但她不能把这种神志不清的话告诉母亲，如果对方知道自己辛辛苦苦照顾到大的孩子变成个——和她口中品性不端不相上下的人——那也太过分了。
  她为难，其实并不在于两方都不肯让步，而是两方都会因为爱她而让步，她如果坚持和温穗在一起，姜母肯定会妥协，只是心惊胆战地提防；她如果照旧忍让，温穗也不会因此有怨言，她也会陪她等，哪怕一辈子等不到也没关系。
  烦躁的情绪让她又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。
  想见温穗。
  不想向她寻求什么意见，只是想见她。
  这个念头莆一出现，她的信息就已经发送出去，而对方的“好”字也紧随其后。
  姜秋跑下楼，她觉得自己脑子是有问题才会把温穗约到自己家里来，好在姜母已经上楼歇息，只有阿姨还在收拾残羹。
  “小秋啊——”
  对方把正欲出门的她喊住，姜秋止住脚步，尴尬地赔笑道，
  “阿姨怎么了？”
  “就是……”
  对方在说关于姜母的身体情况，阿姨在姜家待得年岁不夸张地说，和姜秋差不多久，感情深厚，对母亲的照顾可以说无微不至，一些小病小症状她观察到就会和姜秋或者姜父提嘴，让他们多关照下。
  等了解完毕后，门铃声就响起来打断两人的对话，阿姨把手擦擦，正要去开门，就被姜秋拦住。
  “阿姨你去忙——我来开。”
  “你来了。”
  姜秋谨慎从屋内探出小脑袋让温穗啼笑皆非，对方将她拉进大宅的走廊里，旋即搓住她的手放在嘴边哈气，
  “冷吗？这么晚还喊你过来真不好意思，我们快上楼吧。”
  姜秋朝还在楼下打扫的阿姨比个噤声的手势，对方嗔她眼，好歹慈爱地冲温穗笑笑。
  她将恋人推上楼梯，温穗不明所以，她是第一次来到对方家，还没好好欣赏，就被搡至房间，待到门落锁后，身后人才放心地呼出口气，完全做贼似的行为让她哭笑不得，脚后跟打个转顺势环住对方的脖子，娇俏道，
  “怎么了？就这么想我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