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驹

  布兰克静静注视希雅片刻，起身走到衣柜前，“来挑一件今天想穿的衣服吧。”
  他打开柜门，展现其中绚烂精致的衣裙。
  收到每一件衣服时，他都用手指细细描摹过其轮廓，感受着布料的纹理，在脑海中幻想希雅穿上它们时的模样。
  “喜欢哪一件？”布兰克转过身问道。
  希雅下意识地看向布兰克，想观察他的脸色。
  “不是看我的态度。”布兰克柔声道，“是问你，你自己喜欢哪一件？如果这些都不合心意，我再叫人买些不一样的。”
  希雅僵硬地把目光移回衣柜。
  没有明确的指令，她完全不知道该挑哪一件才好。
  之前布兰克给她穿的都是连衣裙，所以，布兰克比较喜欢连衣裙？
  希雅扫了一眼衣柜，都是连衣裙。
  ……至少，她不会因为选错类型而触怒他。算是幸运。
  希雅继续回忆布兰克的偏好：他好像更喜欢浅色系？款式偏向简约典雅？
  最终，希雅迟疑地指向一件浅黄色的、裙摆绣着精致银线的裙子。
  布兰克一直在细细观察希雅的神情，他什么都没说，依言取出那条裙子。
  拉链在侧边，希雅一个人也能轻松穿上。
  自己换还是我帮你？
  布兰克张开嘴，又迅速闭上，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口。
  一旦给出选择，恐怕希雅又会开始揣测他的心意，做出自认为能取悦他的行为。
  这完全违背了他的初衷，根本毫无意义。
  但是，帮忙换衣服，是否是一种希雅所喜欢的照顾呢……
  希雅恐惧他，但同时也是依赖他的吧？
  布兰克已经分不清了。
  就如希芙所说，权力不对等时，根本无从分辨对方的真心。甚至就算是真心，他也不会敢相信。
  “我有点事要处理，几分钟后回来，你先自己换上吧。”布兰克找了个借口，走出房间。
  数分钟后，当布兰克回到房间时，希雅已经换好了那条裙子。
  只是，在他踏入房门的那一刻，希雅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。她的表情看似平静，然而手背上青筋隐约凸起。
  面对他时，希雅仿佛永远处于一种警戒状态。
  如果不过度关注这份紧张，它是否会自行缓解？
  布兰克强迫自己移开视线，装作没有看见希雅紧握的手。
  “饿了吗？”布兰克试图让语气轻快些，“我做了奶油炖菜，如果觉得腻，也有海鲜粥。甜品是芒果布丁。我还尝试做了奶茶。你喝过奶茶吗？是把茶和鲜奶混合的饮品，我想你会喜欢的……”
  “嗯……谢谢。”希雅小声应道。她脸上露出一丝不安，“会不会太花时间了？你这几天很忙吧……”
  “不算特别忙。”布兰克温柔地笑了笑，宽慰道，“审问流程熟练之后，效率高了很多，应该快结束了。而且情况比预想的好，并非所有魔族都反对我。有了副手，就更轻松了。”
  他下意识地想揉一揉希雅的脑袋，手臂向前稍稍伸了伸，又握紧了拳头收回。
  “……别为这些事烦心。”布兰克温声道，“你没有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。好了，我们去吃饭吧。”
  说完，布兰克走到房门口。
  他回过头，却见希雅只是直愣愣地望着他，丝毫没有要自己下床的意思，显然是在等他来抱。
  人若整天呆在床上，体力会迅速衰退，精神也会变得萎靡懒散。
  一直以来都是由他抱着她行动，骤然改变，反而会让希雅不习惯。
  ——布兰克瞬间为自己找到好几个抱希雅的理由。
  当然，他也从心底渴望拥抱希雅。他喜欢和希雅肌肤相贴的感觉。
  希雅并非丰腴的体型，但抱在怀里就是觉得哪里都软，甚至连骨骼都是软的——或许，是因为他的心因接触而柔软。
  但想也知道，此刻抱希雅只会让她浑身紧绷，说不定又陷入应激状态。
  抱与不抱，似乎都会产生问题。
  “或者，在这里吃？”布兰克想出另一个选项。
  希雅抬眸飞快地看了布兰克一眼，又立刻躲躲闪闪地垂下视线，手指绞了绞裙子。
  她又在揣测，怎么做更能让布兰克满意。
  “……我的意思是，在哪里吃都无所谓。”布兰克努力让语气听起来更温和。
  他忽然想到一个主意，于是尾音微微上扬，做出开玩笑的感觉，“要不，我们抛硬币决定？”
  希雅低着头，轻轻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  布兰克注意到，希雅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放松了。
  她在为不用自己做出选择而感到安心。
  不做选择，就不会犯错。
  布兰克抛了一枚金币。决定在房间用餐。
  他又抛了一次。决定由他来喂她。
  饭后，布兰克看了眼时间。
  近来希雅的睡眠时间超乎寻常的长，这应该有损健康。希雅睡着时他不忍心打扰，但既然醒了，他就想让希雅保持更久的清醒。
  “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，你一定会喜欢。”布兰克脸上堆起期待与兴奋的神情，“应该送到了，我去看看。”
  布兰克再次离开，很快去而复返。
  他怀中多了一匹小马驹。
  这是他吩咐手下特意挑选的，性情最温顺、最亲近人的马驹。
  马驹睁着圆溜溜的、黑曜石般的大眼睛，好奇地打量跪坐在床上的希雅。
  希雅也惊讶地张大眼睛。
  “以后，它就是你的了。”布兰克声音里带着献宝般的雀跃，“给它取个名字吧？”
  “……我？”希雅怔怔地看着小马驹。
  “是呀，这是送给你的礼物。”布兰克肯定道。
  希雅目前的身体状况无法骑马，那就送给她一匹幼小的、明显无法承载她体重的马驹。
  这不会突兀地提醒她她所失去的，或许，还能让她在照顾动物幼崽的过程中恢复活力？
  诚然，小马总会长大，但那毕竟是未来的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