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,一开口时,又尔的眼泪就掉下来了。
说得是那些常常都在发生的“蠢事”,说得自己都觉得有点傻,可就是停不下来。
她明明很久没有为这些哭过了。
可一靠近哥哥,一听到他声音里的“关心”,又尔所有忍下去的难过,委屈,就会控制不住地冒出来。
......
“二少爷更讨厌我……所以......他、他才欺负我……”
“没有狐狸的......这座大宅子里没有狐狸......人是不喜欢妖的......他们都不喜欢狐狸......”
又尔的话混着鼻音和抽泣,噼里啪啦一大串砸下来。
她哭得太认真,根本没察觉到自己已经把裴璟的中衣全打湿了,眼泪和鼻涕糊成一团。
更是说得止不住,便一个劲儿地往青年怀里蹭。
裴璟一言不发,任又尔发泄。
怀中的小狐狸如同一团又湿又热的小兽,哭声止也止不住。
最后她说累了,声音越来越小,鼻子一哼一哼地抽着气,整个人瘫在裴璟怀里不动了,只剩眼泪还在止不住地往下掉。
沾湿了裴璟的脖颈,身上单薄的衣物。
......
怪不得。
裴璟说。
又尔没听清。
哭累的狐狸迷迷糊糊地抬起头,眼尾红得厉害,湿漉漉的一张脸,看着格外委屈。
她眨了眨眼,含糊地问:“……哥哥说什么?”
裴璟垂眼望她,指腹慢慢地替又尔拭去脸侧那片黏糊的泪痕。
轻声道:“怪不得,尔尔这几天……都不太肯看哥哥了。”
“老是躲着人,不出屋,不说话。”
顿了顿,又柔声补了一句:“哥哥还以为,是不是哪儿惹你不高兴了。”
又尔吸着鼻子,摇头:“不是……不是不高兴。”
“那你有时候躲哥哥做什么?”裴璟轻轻问,身子稍稍往前倾了些,鼻尖几乎要碰到又尔的前额。
“白日还黏着哥哥,夜里一瞧见我进屋就往角落里缩。”
“妹妹不高兴了,我这个做哥哥的,都不知道为什么。”
“不是……不是哥哥的问题。”又尔赶忙解释,摇头,“我、我就是怕……”
“怕商厌,还有府里旁戚的那些少爷小姐们,是吗?”
“......嗯。”
小狐狸忽然蔫了,缩着身子,不开口了。
瞧着又尔的神情不似方才醒来时,梦魇缠身那般崩溃,裴璟便低声道:“尔尔不喜欢别人说你是妖?”
“嗯。”又尔点头,过了半晌,又摇头,小声说:“……我就是。”
老实狐狸又有些难为情地承认了。
其实那些人说得也没错,她的确是妖。
人不喜欢妖,也很正常吧。
更何况,是这样的世族大家。
“小时候在外头也这样。”
“赤狐群里的狐狸都说我冒出的耳朵尖,尾巴丑,说我既不像狐狸,也不像人……哥哥,我也不想的。”
又尔像是憋了很久,才慢慢地开口:“我也想是人。”
“可我不是……”
裴璟并未立刻接话,只是听着,低头亲了亲少女的发顶。
过了好一会儿,他问道:“那我现在抱的是狐狸?”
又尔怔了一瞬。
“尾巴不见了,耳朵也收着。”
裴璟声音低下去,贴在又尔的耳边。
嗓音低哑,仿佛能慢慢缠住人心:“你说,哥哥是不是抱错了?”
怀里哭得一颤一颤的少女反应过来了,怯怯地摇头:“不是……”
“不是就好。”裴璟轻声笑了,“那我抱的是谁?”
“是我……”又尔更小声地说。
“‘我’是谁?”
她缩着,低低说:“又尔。”
“那哥哥呢?”裴璟问,“哥哥是谁?”
又尔怔了怔,嗫嚅着回答:“……是又尔的哥哥。”
“......这就对了。”
“乖,不哭了。”
“哥哥在。”
裴璟裴璟稳稳抱着又尔,让她两条腿挂在自己腰侧,手掌在她背上来回顺着。
“眼泪都掉到哥哥寝衣里了。”
似乎是无意间低头瞥了眼,裴璟道:“再哭,是不是得拿个小碗给我们尔尔接眼泪?”
又尔红着眼眶,抽了抽鼻子,没忍住噗地笑了,笑声黏在哭腔里。
“这就觉得好笑?”
裴璟凑近,鼻尖贴上又尔的鼻尖,“那是不是不难过了?”
又尔眨了眨眼,感觉眼睛还是泛酸:“……还是难过一点。”
“哪儿难过?”
裴璟问得很认真,把又尔额前湿了的碎发拢到耳后,指腹触上她的脸颊,“哭了这么久,会疼吗?这里?还是心口——”